心头掠过一丝悲凉

群鸟欢腾一定在房屋东侧的竹林里。林子不大，但蓬蓬勃勃，即使严冬，依然苍翠。小时候，屋子旁边没有竹林。人们没有“宁可食无肉，不可居无竹”的潇洒，为了晒粮方便，甚至砍去了房前屋后的树木。

十五年前的盛夏，偶然到单位同事周老师家做客，看到他家临河而居，河水清澈见底，河岸上竹林郁郁葱葱，竹林掩映下的茅屋清凉宜人，顿生喜爱之情。周老师是个细心的人，立刻看出了我的心思，慷慨相赠：“入冬之前，我送两根竹鞭给你，这东西容易生长。”我心存疑虑：“要形成这片林子，该要生长多少年啊？”“快得很！”周老师爽朗地笑了。

果然，寒假前，周老师带来了两根竹鞭。竹鞭黄瘦瘦，细长长的，与印象中“茂林修竹”相去甚远，回家将它埋在了屋子东边淤塞的小河边。

第二年春天，连续探望了两三回，却没有看到雨后春笋，层出不穷的场面，于是就淡忘了。

有一次在谈校园绿化的时候，周老师无意中问起竹鞭，我才想起了这档子事。回家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去看“竹林”。淤塞的小河面，早已被浓密的野蒿覆盖，河岸上，藤蔓交织，似乎已经找不到昔日掩埋竹鞭的地点。突然，在藤蔓丛中，俨然有几枝嫩绿，剑指苍穹，我费了好大的力气，才将缠绕的藤蔓拉开。嘿，居然冒出了六根嫩竹，有如拇指粗的，也有细如麦苗儿般的。掩在藤蔓里的竹竿和枝叶，绿得可爱，绿得苍白；只有那昂然外露的竹梢，才给人蓬勃向上的力量。我的心头掠过一丝悲凉，立刻又盈满欢喜。

如周老师所言，第八年冬，已经有近百根竹竿了。竹竿挨挨挤挤的，又独自傲然挺立。叶子两两相对，向下生长，叶片完成了光合作用的任务后，凋谢干枯，零落成泥，默默地化为竹鞭的养分。周而复始，才有了这欣欣向荣的翠竹。于是，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起“虚心竹有低头叶，傲骨梅无仰面花”的诗句来。

竹林的生长历经挫折。07年冬，人们焚烧秸秆，大火从蒿叶蔓延进竹林，愣是将新竹打上烧焦的烙印；次年春，又遭受特大暴雪，五月时竹笋才拱出地面。“竹叶烧了，还有竹枝，竹枝断了，还有竹鞭，还有深埋地下的竹根。”然而翠竹似乎蕴藏着无限生机。

我想起冰心老人的话：成功的花儿，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美丽。当初它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水，洒遍了牺牲的细雨。这不正是竹林的真实写照吗？

随着时光流逝，瘦弱的竹鞭早已匿迹。如今，荒芜的河岸上，竹影摇曳，鸟鹊成群。